第二十三章:少女擒狼
第二十三章:少女擒狼
——谁又能想到,章怡筠章夫人的丈夫——郭俊毅竟也死在了雷电交加的下雨天!
······
——母亲弃家随他人而去,父亲又撞死在门框,一家三口转眼间只剩下了年幼的章怡筠。昔日温馨和睦的家庭踪迹不见,热闹的院子转而也变得空空荡荡。父亲抑扬顿挫的吆喝声不复再来,母亲不满的喊冤声渐渐远去······所有的一切都在生锈和发霉,铁锅勺子,铺盖被褥,就连门后那起明发亮的磨刀石也生出了一层薄薄的绿苔。世界是灰色的,死气沉沉,万马齐喑。——言而总之,章怡筠是无依无靠,孤苦伶仃;惆怅无比,沮丧之极——
——天无绝人之路,幸亏章怡筠熟练“磨剪子镪菜刀”这门手艺,能够勉强维持生计,才不至于无法生活。于是,章全发的“五七”过后,一个身单力薄却坚强无比的小姑娘出现在获嘉众乡亲视野里:她裹着一双小脚,穿着一身青蓝的粗布衣服,梳了一条长长的**;她挑着一副担子,稚气未脱,眼生羞涩,就连那吆喝的声音也是童音未消:“磨剪子唠镪菜刀——”
——磨剪子唠镪菜刀——
日复一日,月复一月——一个吃苦耐劳,善良贤惠,走村串户,勇敢坚强的年轻小姑娘——章怡筠的形象永远地烙在了获嘉众乡亲的脑海中!
白天如此,到了夜晚,章怡筠会坐在煤油灯下,纺花织布,做针线活,尽一个女人的天生职责。——倒是那耳朵却分外的灵动,虽说街门屋门拴得严严的,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警觉无比,一旁那把磨得明晃晃的菜刀,每个晚上不知道要拿起放下多少次——民国乱世,黑夜漫长,提高警惕自我保护没得错——然而,天有不测风云,那天傍晚还是出事了。
——无疑还是个下雨天。
那一年秋天,几个月滴雨未下,大旱特旱,平原省发生了蝗灾,其中以获嘉县最为严重。数以亿计的蝗虫遮天蔽日,铺天盖地,所过之处,禾苗净光,树木剥皮,就像到了世界的末日。——单说蝗灾过后的那几天,众乡亲都在补种适宜种植的玉米,花生,大豆和棉花。章怡筠补种大豆后,看天色尚早就挑着担子出摊儿——去了五里铺。章怡筠没有想到的是,几天不出摊儿,生意竟然格外地好,等者排了长长一队,等干完手中的活计,天色已近傍晚。此时,不知谁叫嚷了一句,说:“下雨了下雨了,老天爷下雨了。”章怡筠这才发现,头顶已是乌云密布,急忙收摊儿,戴上斗笠顶着大雨往回赶。
五里铺距离获嘉城也就五里多地,搁平常顶多半个小时的路程,由于雨大道路泥泞湿滑,再加上身上的担子,章怡筠走了一半路程,天就擦黑了。章怡筠毕竟还是个小姑娘,眼看夜幕降临,不觉胡思乱想,不想还好,越想越害怕,越害怕越想,总觉得后面有人跟踪似的。走着走着,她会停下来,侧耳细听;甚至有几次,她突然转过身,然而,后面依旧空空如也,只有雨声刷刷。虽说章怡筠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,但大脑却不听指挥,一会儿是可伶的父亲,一会又是贪图享受的母亲······倒是那手中的菜刀攥得格外的紧。快到城里时,章怡筠紧绷的神经才有所放松——然而,偏偏这时出事了——
话说章怡筠转过一道弯,穿过刘家的坟地,正欲加快步伐行进,突然看到了后面一双绿色的光亮。那道绿色的亮光,好像很近似的,虽说隔着雨线,却叫人毛骨悚然,不寒而栗。章怡筠这才陡然想起,近几天获嘉城里的牲畜被狼撕吃的事情,不免心生胆怯,出了一身的冷汗,心中默念:莫非遇到狼了?
——其实,这匹狼尾随章怡筠已经多会儿了,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攻势,一是因为此行人头上戴着斗笠;其二则是此行人手中攥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。这匹狼甚是狡猾,知道自己的智慧与人无法相比,要想置人于死地,必须一招致命——咬断人的喉管,促其窒息死亡——此行人偏偏戴着斗笠,给自己的行动造成了困难,这是其一;之二,此行人好像有所准备,要不她怎会攥着一把菜刀呢——那明晃晃的菜刀可不是好惹的。这样想着,获嘉城已近在眼前了,眼看一顿丰富的夜餐即将白白留掉,怎能不急呢,又怎么舍得放弃呢?于是乎,狼急了,吐着长长的血红舌头,加快脚步跟了上去,打算不惜一切代价,择机一扑——
章怡筠不知道这些,还以为自己命不好遇见了狼呢。此时,她有点后悔,悔不该来。但,想归想,眼前的阵势叫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粗心大意。较之方才,雨势略微变小,但能看到那双绿光,说明距离已经很近很近了——这样想着,她把斗笠向下拽了拽,左手放在了扁担上,右手的菜刀攥得更紧······刚做完这一切,突然耳后生风,章怡筠身子一蹲,那狼竟然咆哮着,“嗖”地从她的头顶窜了过去。由于章怡筠挑着担子,那匹狼是从右后方进攻的,这样,那匹狼窜到前面,就到了章怡筠的左前方。那匹狼扑了个空,岂肯善罢甘休,掉转头,迎面再次向章怡筠袭来,这次章怡筠没有躲闪,而是举起菜刀对准了狼头。那匹狼跳跃时,明晃晃的菜刀尚在行人身体右下方的手中,等它跃上半空快接近行人时,那明晃晃的菜刀竟然挡在了它的眼前,它慌不择路急忙扭头,想躲开那菜刀,不料想,惯性太大,脑袋躲开了,脖颈却······说时迟那时快,菜刀已经深深地砍进了它的脖颈,章怡筠被带了个趔趄不说,手中的菜刀也丢在了狼的脖颈里······那匹狼“唧唧唧”哼了几声,“扑通”声摔在了雨水里——章怡筠看到这一切,吓得回身出汗,却唯恐狼不死,慌忙转身,上前想用磨刀石砸狼的头部,那匹狼却盯着她,仍在挣扎,章怡筠闭上眼,使劲砸了下去······直到确定必死无疑,才慢慢地睁开眼睛,长长地出了一口气······
——郭俊毅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。
——却说当天下午,郭俊毅赶着大车前去五里铺送鲜枣,因为车轱辘毁在了半路,等收拾好安装完毕,天已经擦黑了。他马不停蹄地送完枣,雨已经下大,一直等到雨变小了,他才借了那家米店的马灯,匆匆往回赶。——这郭俊毅是郭家的公子,年方16岁,长得高大英俊,由于天黑道路又泥泞,即便有马灯照路,大车也是缓慢前行。——大车行到出事地点时,两匹大马突然停止不前,昂头鸣叫了几声。郭俊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慌忙下车提灯前去观看,顿时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住了。······片刻,郭俊毅说:“你······你不是······那个章怡筠吗?”
此时,章怡筠坐在扁担上,她也认识郭俊毅,点了点头。
郭俊毅指着地上的狼,说:“是你······砍死的?”
章怡筠又点了点头。
“了不起,了不起——真乃了不起也!哎——你怎么不说话呀?”
“我······我太累了。”
郭俊毅伸手拽章怡筠时,才发现章怡筠回身上下全是血迹和泥浆,正要再说什么,章怡筠竟然晕倒在他的怀里······
——消息不胫而走,众乡亲纷纷夸奖和称赞,都说章怡筠不光是为民除了害,关键是那种恶劣环境下,她战无不胜的坚定信念和勇敢精神,值得学习和敬佩!——章怡筠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,就连从不登门的媒婆也巴结起来,提媒说亲。——这郭俊毅是近水楼台先得月,独占花魁,只等挑选黄道吉日,把章姑娘娶过来,拥入洞房即是!
——不提郭俊毅和章怡筠如何定亲,如何夫妻恩爱,单说二十年后,一个收秋种麦的下午。时至寒露,已是秋末冬初,玉米,大豆和芝麻等秋作物早已收割完毕,颗粒归仓,平原大地一望无际,向人们展示着那广阔无比的胸怀。唯有那一片一片墨绿色的棉田尚在成长中期,枝叶青翠,棉桃壮实。棉田旁边是一块儿刚刚犁过的土地,黄土温湿,冒着丝丝热气,蒸汽升到尺把高,便消失的无影无踪——郭俊毅休息了片刻,吸了几口旱烟,把犁换下,换上铁耙,便又开始耙地了。快耙完时,天空自西向东陡然涌上来一团乌云,瞬间狂风大作,大雨倾盆,郭俊毅本想耙完,那两匹牲口却不干了,忽然撂起了蹶子,一下子把他从铁耙上掀翻在地,那长长的铁耙刺正好刺中了他的脖颈动脉,顿时,血流如注······等人们匆忙赶来,已失血过多而不治身亡······
······
“妈?”
“妈?——”
“妈,您不再吃点?······”
儿子郭德宝连喊了几声,章怡筠章夫人才从长长的回忆中转过神来,慌忙拭去眼角的泪花。
——这就是章怡筠章夫人忌讳下雨天的原因。
······
——现在,郭德宝又说:“妈,您不再吃点?”
章怡筠章夫人说:“······雨停了?”
“哪会停,下小了。”
“哦——你去吃吧,饭······都凉了。”
“是的,妈。”
郭德宝转身离去,章怡筠章夫人又说:“吃过饭,到妈屋里来一趟。”
郭德宝站住,侧身说:“妈,您有事?”
章怡筠章夫人却说:“这——该死的雨!”
······
